大学需要怎样的劳动教育

《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指出，要“根据教育目标，针对不同学段、类型学生特点……开展劳动教育”。教育部印发的《大中小学劳动教育指导纲要(试行)》明确要求普通高等学校应该“强化马克思主义劳动观教育，注重围绕创新创业，结合学科专业开展生产劳动和服务性劳动，积累职业经验，培育创造性劳动能力和诚实守信的合法劳动意识”。

我们团队在有关工作调研中发现，有不少高校劳动教育还没有体现出大学学段的学情和大学生的实际需求，在实际工作中还存在着对劳动教育重视不够、学科定位不准确、条件保障不到位、贯彻执行有偏差的问题，劳动教育不真实、不全面、不鲜活的情况还比较普遍。

其中，不真实主要体现在没有按照文件要求设置真实的专业化、职业化的劳动场景，多与中小学劳动教育同质化，采用人工化、模拟化的劳动场景；不全面主要体现在没有“强化马克思主义劳动观教育”，没有体现劳育课程与课程劳育相结合，重劳动知识技能、轻劳动价值观培育，简单强调出力出汗，轻劳动教育综合育人效果；不鲜活主要体现在缺乏培育大学生创造性、探索性劳动能力的教育理念、内容体系，缺乏体现大学生实际需求的个性化劳动教育的教学设计、情境化落地的具体实践，劳动教育与大学生个体独特的生命成长历程、成长成才需求相脱离等。

基于高等教育阶段的基本特征以及学生成长成才、全面发展的实际需要，我们认为，大学劳动教育应该体现出“为了劳动的教育”“通过劳动的教育”“关于劳动的教育”3个维度的有机统一。

面向真实劳动场景——为了劳动的教育

《意见》明确指出，劳动教育要体现时代特征，“适应科技发展和产业变革，针对劳动新形态，注重新兴技术支撑和社会服务新变化。”当前，大学劳动教育多局限于人造场景、模拟场景，因与真实劳动环境存在显著差异，难以完整呈现劳动世界、劳动者、现代产业体系的真实性、复杂性与动态性，使得劳动教育的效果大打折扣。

事实上，不同于中小学一般意义上通用劳动素养的培养，面向新时代新形势新任务，大学劳动教育要结合高校毕业生高质量充分就业的现实需求，以及在教育终端意义上培养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根本任务，立足于大学学习教育的阶段性特征，把劳动教育引入真实的劳动环境和职业场景。

为此，大学劳动教育要适应科技发展和产业变革，引导大学生了解把握代表先进生产力发展方向的现代产业体系，了解把握产业体系中不同行业、不同岗位真实多样的劳动形态，了解把握先进生产力对劳动者知识结构、创新能力和协作水平的新要求，全面提升大学劳动教育的现代科技含量；要引导大学生充分了解通过劳动实现自然物对象化这一生产力层面的实践过程，充分了解劳动实践中所形成的生产关系层面的各种复杂社会关系和利益关系，全面把握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等完整劳动链条的各个环节，真正深入了解劳动世界的丰富性、复杂性，全面提升劳动教育的社会实践水平；要引导大学生通过真实的专业化、职业化劳动深化对劳动内涵的充分理解，进一步提升劳动素养，引导学生将自身的专业学习与劳动世界建立自觉的规律性联系，有效实现劳动教育与专业学习、劳动教育与职业生涯教育的有机融合，进一步增强生涯意识与职业使命感，进而实现高质量充分就业、高质量生涯发展。

面向人的全面发展——通过劳动的教育

劳动教育是一个复合性概念，是学生德、智、体、美学习之后形成的基本素养“理论联系实际”、综合运用环节，是受教育者走向真实“劳动”世界的“过渡”或者中介教育形式，大学劳动教育尤其如此。

大学劳动教育既要重视“劳动”，重视劳动过程中的“出力出汗”、劳动技能与劳动效率，同时更要推动劳动实践与德智体美诸素养的培育建立自觉、有机的关联，重视推动劳育课程与课程劳育相结合、第一课堂与第二课堂相结合，提高劳动教育树德、增智、强体、育美的综合育人效果，面向人的全面发展。

对于大学生来讲，尤其要强化马克思主义劳动观教育、强化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劳育的综合育人效果。马克思主义劳动观是劳动教育的灵魂，其本质内涵是劳动价值观的培育，主要包括历史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教育学三大部分。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告诉我们，劳动创造历史、劳动创造人本身，劳动具有除谋生功能之外的本源性价值，体现在劳动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实践过程，是“自由自觉的活动”这一人的类本质得以实现的实践过程，也是人的潜能得以发挥、自我价值得以实现的实践过程。因此，要引导大学生深刻认识到劳动特别是自由自觉的劳动是个体成长成才、全面发展的必由之路，只有在真实的劳动实践中、在服务社会、报效国家的不懈努力中才能真正实现人生的价值。

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告诉我们，劳动是创造商品价值的唯一来源，多劳多得、不劳不得，按劳分配。要引导学生深刻认识不同劳动形态、不同劳动岗位创造的使用价值固然不同，但都是抽象意义上创造价值的劳动，都是社会分工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人的能力有大小、机会有差异，但职业本身无高低贵贱之分，只要通过诚实劳动、创造性劳动创造价值、发挥个人聪明才智，都是有价值的，都能实现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有机统一。

马克思主义教育学告诉我们，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是“造就全面发展人的唯一方法”，要实现“教劳结合”，最重要的路径就是“掌握现代工业生产的基本原理”、能“在不同部门之间自由流动”的“综合技术教育”。

大学劳动教育要因此引导学生深刻认识到“所谓全面发展……在于使每个人在精通自己所从事的专业的同时，还有兴趣和能力进入任何其他的认识领域”，必须不断提高未来适应各种不同劳动场景、不同职业情境、解决复杂问题所需要的必备品格与关键能力；只有不断提高适应未来职业发展与社会需要的综合性核心素养才有可能真正实现马克思所说的“随着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之“自由个性”。

面向创造性劳动的生命叙事——关于劳动的教育

叙事心理学创始人杰罗姆·布鲁纳提出，人类通过故事形式理解世界，包括生命主题、角色扮演、情景事件等结构性要素。生命叙事通过探索贯穿一生的生命主题，打通个体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整合不同人生阶段自我认知，建立个体人生的连贯性、秩序感和身份认同感，最终建构起人生意义。

有鉴于生命叙事的综合价值，推动大学劳动教育走入个体生命叙事，编织劳动创造美好生活的人生故事，可以更好地推动劳动教育培育大学生创造性劳动能力，推动劳动教育与大学生个体独特的生命成长历程、成长成才需求有机结合起来，让劳动教育“说学生话”“做学生事”“讲学生自己的故事”，在个体层面真正实现情境化落地、结构化实施、项目化评估，使得劳动教育生动鲜活、可感可触、自我赋能。

为此，要让大学劳动教育尽可能提供体现当代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符合大学生身心特点的多角色、多场景劳动实践锻炼，以适应未来不同劳动岗位需求，体现真实劳动的专业性、复杂性和职业性，深刻体现劳动教育微观叙事的生存性价值、现实性追求；另一方面还要自觉运用生命叙事的情境化结构和艺术设计思维，用生命主题、角色扮演、情节规划打通过去、现在、未来的不同劳动场景，以实现大学生作为劳动主体的自我统一性以及对劳动本质的深度体验和认同，深刻体现劳动教育宏观叙事超越具体劳动、现实生活的本源性价值、理想性品格；深刻体现有关创造性劳动的宏观叙事过程也是不断塑造大学生自由自觉的本质力量的过程，进而更好地推进个体层面有关劳动的实然世界与应然世界、生活世界与意义世界的有机统一，更好地描绘美好生活、指引理想人生。

(作者系教育部学生服务与素质发展中心副主任，研究员)